雷維禮:
需不需要建設的問題已經解決,擺在CERNET面前最大的攔路虎就是“怎么建”,特別是采取什么樣的技術路線建設的問題,那時候真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專家委員會的每個人都知道技術路線一旦錯了,如此龐大的工程不但會造成巨大的浪費,進度的拖延,甚至會帶來無法彌補的損失。
當時CERNET專家委員會在技術路線選擇上經常會有激烈的討論甚至是激烈的爭論,但最終還是將意見統一到了合理優化的技術路線上。建設全國性的TCP/IP主干網,以及每次技術路線的更新換代雖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但也是 “驚心動魄”的。專家委員會本著高度的責任感,嚴謹的學術態度和對于技術趨勢的把握,一步步走了過來。CERNET建設的25年來,我們沒有在技術路線上吃過大虧,走過大彎路,為中國互聯網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借鑒。
在這個過程中,曾有國外大公司表示要幫我們建設,甚至可以免費提供全套設備。然而,我們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接受全盤“贈送”不但掌握不了核心技術、非常容易被“卡”脖子,而且根本無法自主創新。后來我們在國家教委領導的支持下決定自主建設,一批年輕的技術骨干努力前行,雖然免不了吃苦受累,但受益的是國家,才有了我們在互聯網技術特別是下一代互聯網技術層面的成就和發展創新。
可以說,CERNET的建設和發展,離不開一群有情懷、有公心、有慧眼、有格局、有擔當的高校和專家的無私奉獻、團結拼搏,其中至關重要的就是他們真正地為了國家和人民的教育和科研,發展互聯網的堅定信念。
雷維禮:
我印象深刻的有兩個能稱之為轉折點的事件。
第一,到現在為止,有幾個高校還留有一個“大鍋蓋”,那其實是CERNET發展過程中一個令人難忘的歷史留存。
很多人都知道,CERNET剛開始租用的是郵電部門的線路,使用一年后就面臨著主干網帶寬不夠的問題,亟待升級,但郵電線路的帶寬是固定的,而建設我們自己的線路至少需要三年左右的時間。此時,CERNET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們提出了使用衛星過渡的技術策略,并向當時的國家計委申請了資金。
衛星鏈路有兩大弱點:一是延遲很高,這對于TCP/IP協議來說是大忌;二是信道的誤碼率太高,數據分組傳輸成功率很低。正在此時又傳來了東南亞某個國家采用衛星鏈路建設互聯網未能成功的消息,那個國家在全球遍請幾十位頂級專家,專家們的最終意見是,衛星信道完全不適合互聯網主干網的鏈路建設。
這對CERNET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但已經立項了,要么我們認輸,打報告給當時的國家計委承認這個技術路線是錯的;要么我們就想辦法克服衛星鏈路的兩大弱點,而這已經是被其他國家實踐并由全球頂級專家下了定論、“判了死刑”的。
CERNET專家委員會并沒有輕易認輸。經過深入的技術分析,我們認為無論是連接時間長還是誤碼率高都可以通過有效的技術措施降到最低。最終,通過衛星鏈路的升級,CERNET“轉危為安”。CERNET做成了別人認為不能成功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這為我們爭取了最為寶貴,涉及CERNET生死存亡的三年時間。
第二,隨著CERNET的高速發展,衛星所提供的帶寬很快也捉襟見肘了。我們在全國自建的光纖網絡,到底使用非常穩妥的SDH(同步數字體系)技術還是日趨成熟的DWDM(密集型光波復用)技術,又成了擺在面前的重大選擇。
經過專家委員會的反復討論,我們認為國際上SDH技術雖然已經非常成熟,但發展潛力不大,DWDM技術正在興起,必將成勢,于是我們果斷采用了后者。當我們建設成功進行驗收時,相關專家都非常吃驚,認為越過SDH直接采用DWDM并建設成功,不但需要技術上的前瞻性更需要魄力,其實這種“魄力”在我們CERNET歷史上屢見不鮮,像CERNET2直接采用純IPv6建設,試問當時有幾個國家或者組織敢于這樣做呢?實踐證明,CERNET的技術決策不但在當時證明是成功的,即便將歷史尺度拉長到25年甚至更遠,都可以看到,這種技術遠見為CERNET的順利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雷維禮:
完全沒有想到,不僅僅是我,包括當時全世界的大部分專家也都想象不到互聯網能出現今天這種“亂花漸欲迷人眼”的高度繁榮。
那時我們的想法非常樸素,就是覺得有了互聯網,對中國的教育、科研與世界前沿科技接軌,促進國際學術交流有莫大的好處,說得直白一些,就是國外有的先進技術,中國也要有,我們不能再落后于時代了!